陈留郡王唏嘘过,支肘打了个盹,也去守在国公身边。龙怀城除去出恭,就一直守着不动。见他来,泪眼汪汪:“姐丈……”

老八真的当上世子,却虚弱之极。

“你得承担起来,让岳父好好养病。”陈留郡王温言缓语。龙怀城心头一暖,有这时才识人间滋味,原来这般的好。

他羡慕袁训有陈留郡王疼爱已好些年,难得轮到他头上,只是温和的交待,也让龙怀城又要泪奔。

又怕惊动国公,又从昨夜哭到今天已泪干,龙怀城只哼哼两声,也就收住泪水。

这一夜世子守夜,陈留郡王袁训和龙氏兄弟们不时过来看看,都担心国公发烧难退,烧出病来。

幸好接连过去几天,虽还有热,但军医道:“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。”龙氏兄弟大喜,问是不是父亲这就安全,但怎么还是看不见,军医陪笑:“最凶险的时候过去,但后面将养医药全要紧。”

兄弟们听懂了,脸上笑容悄悄收去。

好在最近不打仗,夏天运送也容易,营外面地上也有野草药野菜什么的,袁训为给舅父补营养,百忙中---小袁将军最近很忙,他和梁山王一天要商议好几回---抽出空闲,约萧观等人去打了野兔等猎物,给舅父煮肉汤。

也期盼着天豹早早回来。

怕天豹路上有危险,天豹出了事,信送不到,就是舅父有危险,袁训百求千求,蒋德和关安打了一架,把关安逼走和天豹上了路,他还是跟在袁训身边。

……

天豹和关安日以继夜的往回赶。

……

“笨蛋!”福王几把扯碎书信,掷于地上,大骂出声。陶先生从外面闻声进来,还抱着个几岁的孩子,眉清目秀,跟萧仪有些相似。

孩子看不到大人的怒容,拍着小手天真无邪:“爹爹,抱!”

福王接他到怀里,看着他就想到萧仪,有难过上来。

陶先生蹲下去,地上捡起几张碎片看了看,凑出来大概,沉思道:“苏赫也不是完人呐,这他来信不能按日子赶到,占大同就要退后,那交待下去的事情要不要延后呢?”

福王沉浸在失子之痛里,让陶先生的话打醒,道:“不了,全指望他从没想过。办大事,还是我亲力亲为的好,指望他不上,到底是个异邦人。”

桌上取个好看笔套送到孩子手中,难掩伤痛:“玩吧,好好的玩吧。”这是他在外面多年,生下的唯一儿子。

萧仪是他的第七子,他前面生的六个儿子,都没超过三岁就死亡,一直疑心皇帝加害,但也有可能是自然死亡,福王早在萧仪出生以前就替身坐府上,他在外面行走,也是留子嗣的意思。

但他的王妃,那是母亲太妃在时指下来的人,是福王真心所爱,所以他虽不能再以父亲面目去见萧仪,却偷偷去看过他,见他和王妃有相似之处,既欣慰又痛心。

王妃死于产后大出血,福王觉得自己的魂都跟着去了一半,还有一半在儿子去世后,飘飘忽忽浑然不在人世。

他提前发动大事。

本来他还想等。

他要等的也很可笑。

他很器重陶先生,据说陶先生家有推背图。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,古代信的人很多。陶先生信推背图,认为福王像上面的预言。福王因此把他带在身边,给他军师的地位。

那图上说,离发动大事还早,还须图谋以固根基。

但福王等不及了,让陶先生算了再算,这就开始发动。实际发动到结束还有时日,陶先生也就不再反对。

把地上的碎信全捡起来,一角有个专门烧信的小火盆,陶先生送过去烧掉,对着袅袅蝴蝶的纸灰,浮想连翩不语。

福王抱着儿子想儿子,又想他的“大事”,脑袋里乱成一团,也不言语。

直到孩子软软的叫上一声:“娘,”一个年青女人走进来。福王把孩子给她,带足了怜惜:“都收拾好了?”

“收拾好了,但是我真的不想走。”年青女人犹在撒娇。

这是福王几年前又娶的一房。

他行走在外面托言商人,手中印章还在,光白鸭福王占住常例使用,大部分的出息还在福王手中,用作他结交各方人士所用。

古代交通落后,商人们出外,客居有时候要呆一年,路上再发个水不好走有个强盗什么的,出门再回来,两三年光景的常有。

在外无人缝补做饭,就当地再娶一房。有的直言纳妾,有的就两头为大。两个妻子可能终身不见面,各自都是大奶奶。

福王走的地方多,为求子娶的妻子也好几房。他接下来没功夫照顾孩子,又要考虑到大事不成性命化无,先把儿子送走。

对年青女人道:“那是我的老家,对你说过家里再没有奶奶,你去了和这里一样,没有人不敬重你,去吧,我客边多年,总要回原籍。叶落,还要归根呐。”

这个老家也并不是真的老家,是福王在外行走数十年最安全放心的地方。

和当地里正混得熟悉,说哎呀几年前那瘟疫,家里竟然没有亲人,亏我幼小出门,念念不忘想着回来。

当地学里捐一笔银子,博得乐善好施之名,又早打听过当地的风土等,说得有模有样,里正信他是离家几十年,成年而归家人无存,给他上了户籍,自然是个假名,福王置办宅子,安了个铺子,隔几年回去一趟,渐渐的都当他是当地大商人。

年青女人犹道:“离开家怕日子不好过,”这里有亲戚父母全是熟人,脾气全知,日子流水般打发,怕去掉人生地不熟,丈夫又常年不在家无人周护,这是她的顾虑。

福王劝解她几句,车马早备好,就是今天离开。把这一房妻子孩子送上车,看着她们离开,福王眼窝子又酸上来。

他又想到他的好儿子萧仪,十岁出去的年青就想谋反,素有大志,却死得稀里糊涂。

萧仪人不出京,在外面推动得顺利,这里面有他没见过面的老子很大功劳。

重回房中,福王一改刚才的慈爱好父亲面容,狰狞浮现:“陶先生,这一回不成功则成仁!”带马出来,从人们外面跟上。

他的跟从,有是太妃为他选的可靠家人,从小就跟着的。有的是外面搜罗的江洋大盗地痞之类。

出了这里,远天际能看到边城。

这里是边城接界的地方,有官道可直通内陆,有路也直出边城。可逃可回,煞是方便。在山西与他省临界。

青山隐隐,苍天无云,让人神清气爽。福王的心也如在长空万里,驰骋行风。

开始了!

他满含激动。

不自觉的看一眼陶先生,也面皮颤抖,激动难言。

这一朝成事,他年这里就是一个皇帝,和一个重臣。两个人均想到这里,同时郑重向对方点了点头,下巴似有万钧重,似把新朝这就奠基掘第一锹土那般,肃然凝神。

“王爷请!”

“先生请!”

两匹马一前一后驶出,随从们随后跟上。很快,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线上,奔向他们所要的远方。

……

宝珠在家里,日子和袁训相比,自算安宁的多。

早上起来,天气还热得像六月里。红荷就给宝珠挑不好衣裳。

袁家小镇上房子本窄,房内放不下许多衣箱衣柜,另有一个院子放婆媳小爷们的衣裳。

天在七月,夜里西风有了,白天却犹热。头天挑好的衣裳,到第二天看看天,也许阴下来,又要加衣。头天挑厚的,第二天一地大太阳,暖得好似五月,又要重选衣裳。

红荷在外面嘀咕,宝珠听在耳内。

“昨天薄纱裙子,今天难道还这样的暖?”

宝珠唤她:“拿哪件就是哪件吧,我赶紧的穿好用早饭,还要往大同城里去。”红荷堆着笑进来:“奶奶您看,夹衣裳怕过暖,薄衣裳又怕风向变过来,让我白想着,到底是红花姐姐会侍候,我们多不如她,一件衣裳也挑不好。”

说曹操,曹操的嗓音传进来。

红花和万大同在廊下面,摆开桌子,放下算盘笔墨,还没有成亲的夫妻正在算钱。万大同这伤受的,又遇到小贺医生这种负责任又有名气的,说没好同房伤精血,以后生孩子不好,万大同吓得不敢成亲。

又宝珠事情太多,总想闲下来单独抽段时间给红花怕亲事,太求全,也就耽搁到后几天。

红花提笔:“这草药还要买多少?”

“全买了!要晒干的,好放。如果是新鲜草药,压秤,收的时候银子要少些。”万大同披着件衣裳,负手看院子里,笑意盎然中吩咐红花:“卖的时候这三个月加三成价格!”

他是“吩咐”。

在一切事情上万大同都可以听红花的,但生意中,红花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,万大同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
也有疑问的时候。

“加三成?谁会要?”

万大同微微一笑:“兵部要!”

红花瞬间明白,大大的点了下头,提笔书写着。

她的娘和她吵了几十架,有几回吵得恼了,嚷着等你成过亲我就走!免得你成亲没有人送,半路上又把我们截回来。

这会子跟在女儿后面听说话,不无担心地问:“你们这个,就叫黑心商人吧?”红花送她大白眼儿,语气不好上来:“哪点子黑心了!不懂别说话!”

“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,你懂的我全懂!”红花娘又不服气了:“这秋天得病的人不比春天少,你管着奶奶铺子,分明奶奶是好奶奶,惜老怜贫的,就到你手里涨价钱,你让病人还吃得起药吗?黑心大管事!”

红花火上来:“兵部收兵部收,你没听到吗!”

“什么兵部不部的,少拿大衙门唬我,兵部在京里,我问过卫嫂子,这一回才不让你吓住!”红花的娘没好气。

宝珠和丫头们在房里窃笑。

袁夫人在房里看着香姐儿也是笑。

红花的娘和红花一天十几吵,她们知道压着嗓音,又好在红花和万大同以前一天十几吵带打,大家全习惯。

袁怀瑜袁怀璞早醒来,在院子里玩。梅英、方明珠抱着自己的儿子们在这里,又帮着看小哥儿不要打得狠。

闻听母女拌嘴,梅英悄向方明珠道:“表姑奶奶你看,难怪红花爱吵,原来家里有根。”方明珠也忍俊不禁,但向着红花,低低地道:“红花的娘也是,总是吵作什么。”

她想到自己的娘方姨妈,这又要想到旧事上面去。红花的娘总要吵,方姨妈是总要折腾。对着一院好日头,怀里娇儿子,方明珠满溢着笑容。

宝珠真好。

这是她这几年时常想到的话。

没有宝珠,怎么有现在带自己儿子,还拿月钱的日子?

方明珠就更向着红花,走去劝红花的娘:“大婶儿,红花管帐呢,您少说一句。”红花的娘骨嘟着嘴:“这地方全是不向着娘的,当娘的有死罪不成?”

红花差点跳起来。这是什么话!

红花以前是恨她的娘不要她,现在是嫌她的娘没见识。

方表姑奶奶身份再低,也是个亲戚。自己的娘自从过来见到女儿受人尊重,就以为她的地位也高,说话本无谈吐,更是不避。对着夫人奶奶不敢,对着别人全摆我是红花长辈那语气,让红花更烦。

你只是下人亲戚,知道不?

红花恼上来,怀里取五十两一张的银票,往桌上一放:“给你!你这就走吧!”她的堂嫂却不肯。

侄儿媳妇就不想走。

这里多好,有人侍候吃有人侍候穿,肥鸡大鸭子的,还有小姑子红花是大管事。堂嫂巴结不上红花,但她抱着孩子来的,就一早送来陪两个哥儿玩耍,这会儿正嘴里发着声:“嗨!”大家一起在拔院子里种的青菜。

不吃,就拔出来看看。

堂嫂就推红花的娘:“您老别说了,又把妹妹惹到了不是?”五十两银子虽然好,现在已知道留下来更好。

方姑奶奶百般感激亲戚,人也不机灵,早大家抱着孩子坐一处说话,把她在这里还有月钱的话全说出来。

这是什么好地方?

她带她自己的孩子还要收主人的钱?

堂嫂正眼不看五十两银子,只劝红花的娘别惹红花。奈何红花的娘现在有女船涨得高,以前把侄子媳妇看成宝,她生下儿子不是吗?现在红花的娘眼里只有她的女儿红花,只想让红花信服她是个好娘,什么都懂。

气的教训红花:“我是你娘,你作什么见天儿撵我?”

嗓音带颤,像随时会迸出泪珠。

“红荷去看看,别真的恼了。”宝珠就让丫头们出去劝解。红荷答应一声就要出去,外面万大同笑了:“一百两,我留她们住!”

红荷扑哧一笑。怕宝珠没听清,那一家子人也有分寸,不敢争得很高声。回头来就要说,却见宝珠摆摆手,已经听到,主仆屏气听起来。

梅英忙找来卫氏看这笑话:“万掌柜的和红花比私房呢。”

桌子上面,一张五十两,一张一百两,两张银票放到一处。卫氏还没有笑出来,红花急头涨脸,袖子里一取好几张:“五百两,我买她们回家去!”

万大同取笑她:“这是开大小?你买我买的?”

红花一梗脖子:“是!怎么样?”

手中笔让万大同取走,万大同向纸上写个数字:“一千两,我买她们留下!”万掌柜的没有银票,写个字据也一样值钱。

“三千两,我买她们回家!”

“一万两,留下!”

红花的娘和那堂嫂目瞪口呆,对她们来说天雷滚滚也不过就这样。堂嫂掐一把自己,痛的,心动了,向红花娘耳边道:“婶儿,这有近两万的银子,你看咱们就别在这里让妹妹生气了吧?”

人对财富的要求有个限度,万大同和红花写来写去的数字早超过她们所能想到的。

红花的娘也干咽唾沫,艰难地说了“好”字,对红花期期艾艾张口:“我说,有这么些银子,我们就回…..”

这时候万大同又向纸上写个数字,笑吟吟推给红花。红花看过,倒吸一口凉气,正在发怔,肩头让她的娘推动,她的娘说我们回去了,红花回神,双臂抢抱过桌上银票和纸条,大声道:“你们留下,钱归我!”

留下家人花不了这么些的钱,这些钱给她们,她们也用不好,这是红花的心思。

匆忙把银票收怀里,纸条向唇边吹干,认真的看了看,眉开又眼笑,收入怀中最严紧的那一处。

房里房外看笑话的人,听到万掌柜的以三个字结束这场争吵。

“死要钱。”

万大同笑容满面的负手转头,再去看着院子里小哥儿们拔菜,继续吩咐红花:“布匹该收了,有外面回来的商队,有好东西,先去看看,抢在别家前面,别磨蹭,晚一天少一天的银子……”

“嗯,”红花应着,收回笔书写。

她的娘和她的堂嫂震惊中,一大笔银子飞来,眨眼又飞走,让人蔫得不吃惊?

宝珠在房里笑,袁夫人在对面笑,梅英卫氏方明珠等在院子里笑得前仰后合。笑声中,万大同悄悄侧目瞄瞄红花,死人堆里都收钱,这个只知道要钱的,才不会舍得把大笔银子给家人。

看似红花姑娘赢了,其实万掌柜的大获全胜,这银子没跑到别人家里去。

他没有家人,有矛盾心结也无处去解。万大同只想留下岳母她们,给她们好好疼爱红花的机会。日子久了,自然生出感情,心结自解开。

……

“大妞儿,好乖巧,”袁夫人轻推着香姐儿的摇篮,在窗户下面光亮地方哄着她。从这里,还能看到院子里两个孙子玩耍。

自己带过孩子的人都有过,到会走的时候,大人要睡他不睡,大人不起他要起。大早上的就跑出去玩,这是孩子本性。

早饭已看好,就等着宝珠出来一起吃。袁夫人早用过羊奶等,不着急的推着孙女儿,悠悠然静谧,又含笑想她的亡夫。

佳禄来了,你好好的哄着她,让她不生病长得壮。

外面的争吵声,不曾打扰到袁夫人。但她不是完全听不到,很惹笑的地方,也自得的跟着一笑,再去和她的亡夫于意识中相见。

外面奴才一家吵翻了天,再低声,主人不过问,也太宽厚不是?

宝珠不会问,是宝珠记事的就没有娘,她和万大同想的一样,巴着红花和她的娘吵几架就好起来。何况她们吵架太好笑,每次让全家笑到不行。

袁夫人不过问,又是为什么呢?

是她嫁到这里几十年,从没有想改过当丈夫的一星半点。夫妻之间总有意见不一的地方,彼此容忍理解是正道。

小镇上本就清早有鸡鸣,傍晚牧笛声。邻居要吵架,打起来也寻常。

自己家人可以约束,外来户们相对自由。这些全是听习惯的,袁夫人早当是过日子里的日出月升般习惯,宝珠不管,她也不管。

这对婆媳之间,也是相对的容忍。有不习惯的地方,也都能过去。

没一会儿,宝珠梳妆完毕,请母亲出来同用饭,又往院子里去叫儿子。两个小小子正拔菜拔得起劲儿,看一看,昨天晚上才栽上的菜,尽数拔了出来,丢在一旁,不吃也就不必再种。

“哎呀,姐姐种的菜全让你们拔了,姐姐要是知道,可怎么办呢?”宝珠弯下腰,对着儿子们嘟起嘴。

袁怀瑜袁怀璞过来,争着学嘟嘴儿,把两个小嘴儿凑上来,宝珠含笑香了香他们面庞,一手扯住一个小泥手送到房中。

对袁夫人道:“到底是男孩子就是不同,有加寿,以为算全天下最淘气的孩子,但加寿也只给菜浇水,撵个狗,这两个竟然是处处弄坏了才喜欢。”

绿油油的菜,看着喜欢不是?那就拔出来,看看根上土,就不要了。就为蹶屁股瞅那一眼。

袁夫人含笑,轻言轻语:“不淘气,他们是好奇呢,想知道了,这是好事情。”卫氏的话就让招出来,正给小哥儿洗手的卫氏陪笑:“我说一句奶奶又要不喜欢,你小时候,比哥儿们还要淘。”

宝珠佯怒。

在奶妈在,压根儿不能说孩子。在奶妈眼里,袁怀瑜袁怀璞把房子拆子,卫氏也要欢天喜地道:“比奶奶小时候,可乖巧呢。”

这就敢怒不敢再言的时候,袁怀瑜擦完手,走到母亲面前,对着她装模作样黑着的脸儿看看,笑嘻嘻拍着小手:“好奇呢。”

奶声奶气的小嗓音,让袁夫人闪动出泪光,还没有让亡夫来看,袁怀璞也走过来,对着祖母拖长了音学话:“不淘气…..”

宝珠扑哧笑了,袁夫人含泪笑了。凡是看到她的孙子有半点的长进,她就热泪盈眶。接住袁怀瑜给宝珠:“你抱着老大,”自己抱过老二来喂饭。

房中香姐儿哇地哭了,袁夫人急上来:“怎么了,是尿了还是想吃?”措手不及出来。忠婆和宝珠一起安慰她:“有奶妈在,不要急。”袁夫人还是不放心,但袁怀璞正要吃,又丢不下,伸长头颈往房中看,见奶妈们抱起香姐儿说是饿了,袁夫人才放下心。

宝珠温柔地看着她:“母亲,等香姐儿也要喂饭,您先喂哪一个是啊?”那不是更手忙脚乱?袁夫人受到提醒,由不得一笑:“你说得是,我这算是病根儿了,挂着这个,又想着那个,”就在这里提出来,羞羞答答的对着媳妇:“等香姐儿明年抓了周,我想去看看加寿,把哥儿们带去,也让姑太太解解馋。”

无端怅然:“寿姐儿一准想我了,我们丢下她在深宫里,有时想想这心里难受,祖父也说怪呢,”

这个家里全深信袁夫人能和亡夫说话,宝珠也不怀疑。忙陪笑:“那母亲和父亲好好说说,加寿陪姑母呢。”

袁夫人这就释然:“是啊,我们虽小,却办大差使,陪着姑母解闷呢。”到这里,才算是放下挂念别的孩子心思,一心一意喂起袁怀璞来。

“奶奶,潘将军又来了。”有人来回话。

袁夫人好性子,都为媳妇生出不悦来:“上回还没有说明白吗?他又来打扰做什么!”宝珠也板起脸,把在怀里左一拧右一拧的袁怀瑜交给卫氏同,向袁夫人道:“母亲我去会他。”

“先吃饭!”袁夫人止住她,给宝珠又挟一块红枣糕:“万事吃饭大,让他候着!”

家人出去传话,杂货铺子外面一匹马一个将军,将军奔来满头是汗,陪着笑容:“我这就进去?”

这里虽是个小小铺子,他也不敢怠慢。袁将军是不在家,这位奶奶太凶不过。

她的凶名声不是抗苏赫,是把韦将军等人抓了起来,现在关在哪里都不知道。来的这位潘将军是韦将军的上司,现在七月是下半年,几个月一晃过去,就要评政绩,他不求着得卓异,也不想得个下属通贼的名声,三天两天的来见宝珠,要宝珠放人。

家人让他候着,他干瞪眼候着。在外面左一转右一挪,宝珠也是匆匆吃完饭,但在他心里,度日如年,似过了良久,才有家人带他进去。

堂屋里吃饭桌子已收好,地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,哥儿们出后门玩去了,袁夫人回房看着孙女儿。

两边房中定然有许多人,能听到细微动静。是以眼前虽然只有一个奶奶,潘将军也正色肃穆:“见过夫人。”

宝珠淡淡:“您又找我作什么?”

“上回我走后,第二天省里就派人来查,夫人,我上有老母,下有儿女。这差使我丢不得。”

宝珠轻轻哦上一声。

“就是韦将军也有妻女……”

宝珠截断他:“韦将军的妻女你不必提!我也是人妻和女,你说的我全懂!将军,韦将军若是为了妻和女,就不会上门来讹诈我,你看呢?”

眸子黑沉上来,看不出来是怒气,还是这奶奶的心思更深沉,只看得潘将军一凛,宝珠慢慢地道:“你怎么,不提另外两个人的妻女呢?”

潘将军上一回是哑口无言。

和韦将军同让宝珠拿下的两个人,一个人确是校尉,却不是韦将军的人。那个人的顶头上司最近也正倒霉,受连累也在让盘查。余下的那个身着盔甲的人就更有趣,是个离此三百里地,有名的混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