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海殇 !当夜幕降临,喧闹的金野城渐渐安静下来,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。

唯一有动静的地方,就是西城门内那一块空地,石柱旁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动,而旁边看守的卫兵神色紧张,紧紧的盯着石柱的方向。

城主府方向缓缓走来一个人,他脚步扎实,步幅不大,频率也不高,目的地正是那根石柱。

走到跟前,他轻轻停住了脚步,望着石柱那边一动不动。

“又见面了。”那人开口道。

石柱旁坐着一个人,浑身是血,被粗大的铁链拴着,听到这人说话,慢慢的抬起头来。

“是啊。又见面了。”他开口道。听声音,正是柴田胜家:“我们斗了几十年,今天终于分出胜负了。喜悦吗?”

“不,谈不上喜悦,但是更多的还是惋惜。”回答的声音是个柴田胜家的同龄人,一阵火光晃动,露出脸来的正是羽柴秀吉。

“虚伪的人总是能笑道最后,不是吗?”柴田胜家笑的很平静,轻轻抖了抖手上的铁链:“不过,你的未来就一定比我好吗?我就在那个世界安安静静的等着,看着,看你什么时候来。”

“是啊,人固有一死,你终究等等到我的。”羽柴秀吉缓缓在柴田胜家对面坐下,看着这位满脸血污、却精神矍铄依旧的老对手感叹道:“我们都老了,都老了啊!”

“呵,人上五十而不称夭折,我这一生戎马,纵横天下,就算今日死在此地也是不亏了。”柴田胜家一脸轻松,说话并不显得惆怅痛苦。

“我们认识有四十年了吧。”羽柴秀吉沉默了一阵子忽然问道。

“四十二年,我们认识四十二年了。”柴田胜家叹息着答道。

“是啊,四十二年。那时候信长公、你、我,都那么年轻。呵呵,年轻真好啊。”柴田胜家忽然笑道:“我说猴子,给我来口酒吧。风月如此,咱们一起喝两杯吧。”

“哈哈,好。老兄你有此意,我却也正有此心。”说着,他从身后摸出两个瓶子,“嘣”的一声拔开塞子,递给了柴田胜家。另一瓶拔开之后拿在手上,递过去轻轻和柴田胜家微微一碰,两人一起仰头,喝了一口。

“如果信长公还活着,你说会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啊?”柴田胜家忽然问道,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,眼神里流波转动,问完话之后,却又沉默下来。

“若是主公还活着,如今天下已经一统了吧!”羽柴秀吉轻轻说道。

“是啊,以主公的大智慧,天下一统只是第一步吧,他的大志,只怕是在四海啊!”柴田胜家说着,拿起瓶子又喝了一口。

羽柴秀吉看了柴田胜家一眼,同时喝了一口,轻声道:“是啊,若论纵横天下、征讨四方,弹压群雄、霸气四海,我确实不如主公。若是他还在世,天下一统是必然的,我们应该也还是朋友吧。”

“哈哈,朋友?”柴田胜家重重拍了拍大腿,用力笑道:“猴子你曾将我当做朋友吗?”

羽柴秀吉再次沉默了,他也放下酒瓶,静静的盯着柴田胜家,良久方道:“主公赐予我木下的姓氏,这是对我最大的恩惠,开启了我一生奋斗的大门。后来,又给了我给自己起姓氏的权力,而我给自己起的姓氏是——羽柴。”

柴田胜家默默无语,羽柴秀吉继续说着,声音里却是满怀深情:“这羽字,乃是取自丹羽长秀的姓氏;至于这柴字,则正是取自柴田大人您啊!”

柴田胜家轻笑一声:“我自然是知道的,你现在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。”

羽柴秀吉举起瓶子,跟柴田胜家再次一碰,声音再次压低道:“我不知道怎么说,但是平心而论,虽然我赢了,但是我却宁愿我没赢。”

“为什么呢?作为赢家还有什么不满意呢?”柴田胜家不屑道。

“当世间,除了你我,还有谁堪为一身之敌呢?没有了你,我寂寞啊!”羽柴秀吉长叹一声。

“呵呵,不至于的。”柴田胜家安慰着羽柴秀吉:“我今年六十有三,猴子你也五十三四了。论身体,你却还不如我。我最近常感力不从心,怕是今天就算赢的是我,天也给不了我多少寿命了。”

“是啊!你说的倒是实诚,我之前还觉得自己力气十足,可是自从来了**、换了水土,我突然也觉得身体不行了,最近经常夜里哮喘醒来,醒来却又睡不着了,生生的睁眼到天亮啊!”

柴田胜家一笑,与羽柴秀吉又碰一下瓶子:“所以啊,你也不必太担心,我啊,就在那边等着你,等你也来了,咱哥俩再一起喝酒!”